请记住本站域名:
黄金屋
完蛋,我来到自己写的垃圾书里了 第920章、朋克,真朋克
随机推荐:
民怨如乌云一般沉沉压在咸阳城之上,那方巨大的白幕已然暗下,唯有放映机镜头残余的光斑在黑暗中闪烁,映着台下万千张迥然的脸。
此刻已经从沸反盈天变成了万籁俱寂。
这静虽无声,却仿佛有千钧之重,先前那一个多时辰里,声音与画面交织出的王朝末世图景太过真切,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一般将歌舞升平的皮囊层层剖开,露出内里早已腐坏流脓的血肉。
“咔哒。”
拓跋靖关闭了放映机,最后的光源消失,广场彻底陷入黑暗,只有远处街市的零星灯火,勾勒出人群黑压压的轮廓。
“呜……”
第一声压抑不住的呜咽,随即,哭声、骂声、捶打胸膛的闷响、因极度愤怒而来的粗重喘息,轰然爆发。
“他娘的,跟戏文里唱的一模一样!”一个满脸风霜的货郎嘶哑地喊着,手中挑担早已不知扔去了何处。
他身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浑身颤抖,枯瘦的手死死抓住身旁儿子的胳膊,浑浊的老泪纵横而下:“儿啊……你爷爷……你爷爷就是那年,活活饿死在炕上的……朝廷说要赈灾,等了大半年,就发了几把掺沙子的麸皮……跟这戏里演的,分毫不差,分毫不差啊!”
这声哭诉如同打开了闸门,更多被触痛旧伤的声音爆发出来。
“易子而食……易子而食……”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反复喃喃,脸色惨白如纸,仿佛支撑他多年的圣贤道理在眼前寸寸断裂,“书上轻飘飘四个字,竟是这般景象……”
有个卖糖人儿的老头佝偻着背,用袖子使劲擦着眼泪,哽咽着对身边的人道:“当年老夫才十岁……村里……村里就发生过……我小妹……我小妹就是那时没的……”他说到这里已然是说不下去,只剩下无端的抽泣。
混乱如同燎原之火,一发不可停。
前排席位上,各国使臣交头接耳,神色惊疑不定。他们或许不能全然理解对白,但那影像传递出的绝望与愤怒,那君与民之间触目惊心的断裂,足以让他们重新审视这片东方帝国的根基。
几位鸿胪寺官员徒劳地试图维持秩序,声音却被鼎沸的人声彻底吞没。
李治猛地站起身,寒意自脊背窜起。他预想过震动,却未曾想是这般近乎失控的倾覆之感,更没想到一部影片竟能勾出如此多血淋淋的民间记忆,他下意识看向身侧的夏林。
夏林依旧坐着,黑暗中看不清表情,只有指尖在扶手上极轻地敲击,仿佛在应和着外界混乱的节拍。
“父亲……”
“听见了?”夏林的声音平静得出奇:“带劲不带劲?”
另一边,豆芽子已悄然离席,她隐入黑暗,快步走向广场边缘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车帘掀开一角,露出三娘挂霜的侧脸。
“有好戏看咯。”豆芽子仍是那副要死不死的德行:“堤坝将崩。”
三娘没有回头,目光死死钉在远处夏林的背影上,指甲几乎掐入肉中:“他……真是该死!!”
“他是这个样子的咯,是你选的嘛。”豆芽子笑道:“当务之急,立刻驱散人群,严防骚乱蔓延。”
三娘胸膛剧烈起伏,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道命令:“传韦定方,调北衙禁军,即刻清场!所有在场官吏、兵卒,严禁私议!若有传播影片内容只言片语者,以谋逆论处!”
“是!”
当北衙禁军沉重的脚步声和严厉的呵斥声在广场四周响起时,夏林终于缓缓起身。
他冷冷看着那些过来驱赶百姓的禁军,眉头一皱。
“想惹众怒?”
夏林拍了拍手,周围的护卫营士兵纷纷起身,将所有禁军与百姓隔绝两边,禁军面对着自己的教官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两边对峙,只是这一次俨然是禁军占了劣势,因为护卫营身后是乌泱乌泱的百姓。
“是夏帅!”
人群中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声,一时之间所有人仿佛都有了主心骨,本能的趋光性让所有人都靠向了夏林的方向。
“听从夏帅安排,有序离场。有夏帅在这里,大家不要惊慌。”
混在人群中的特务处人员开始主动站出来,他们手持着火把带领着百姓从广场疏散,北衙禁军一开始还想阻拦,但夏林只是抬了抬手,那些士兵便是默默的分开两边让人群散开。
这一夜,大唐注定在无声的惊雷中战栗。
影片的内容,如同疫病,即便有严令,又岂能真正锁住?
次日,太极殿早朝的气氛可想而知有多糟糕。
御座之上,三娘眼底隐现血丝。丹墀之下,文武百官垂首肃立,无人率先出列,连呼吸都刻意放轻,每一次心跳都清晰可闻。
沉寂最终被打破。
御史台一位年轻御史猛地出列,声音因激愤而尖锐:“陛下!臣冒死进谏!昨日咸阳宫前所映之影像,内容骇人听闻,诽谤君上,颠倒纲常,更兼煽动民变,毁我社稷根基!臣恳请陛下,立刻下旨,查禁此妖物,严惩制作、传播一干人等,以正国法,以安天下!”
此言一出,那可就是点燃了火药桶。
“陛下!影片将亡国之罪尽归于君上,何其悖逆!此乃乱天下之根苗!”
“民间已物议沸腾,刁民借此非议朝政,污蔑宫闱,实乃礼崩乐坏之兆!”
“臣听闻,市井之间有愚妄之徒,竟将此片与当今时政牵强附会,指桑骂槐,其心可诛!”
群情汹汹,矛头直指影片和拓跋靖,也隐隐烧向同意其放映的夏林。
龙椅上,三娘后槽牙紧锁,她何尝不想立刻将那惹祸的东西挫骨扬灰?但她更清楚,昨日那场放映,如同揭开了巨大的脓疮,疼痛的不仅仅是民间,更是这庙堂之上。
就在激愤之声渐趋高潮时,房玄龄缓步出列,声音沉稳,似古井无波:“陛下,老臣以为,影片内容固然石破天惊,然其技艺新颖,传播迅捷,已是既定之事实。强行查禁,恐如堵洪水,反致溃决,令流言愈发不可收拾。当务之急,非为堵,而在导。”
“导?”兵部尚书皱眉,“房相,如何导?难道要任由那等动摇国本之言蛊惑人心?”
“非是放任。”房玄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久经风浪的从容:“影片所言,虽是前朝旧事,或为他国演绎,然其中所涉诸多积弊,如吏治贪腐、如粮饷亏空、如民生凋敝,确可为当下之镜鉴。陛下可借此契机,明发诏谕,昭告天下,重申朝廷整饬吏治、革除弊政、恤念民瘼之决心,将民间之议论,引导至关切国事、建言献策之正途。同时,对于影片流传,可加以约束,命有司择其要害,撰文批驳,以释众疑,以正视听。”
他此言一出,殿内静默片刻。这无疑是老成谋国之策,试图在维护朝廷尊严的同时将失控的舆论重新纳入轨道。
然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影片撕开的口子深可见骨,绝非几道诏书、几篇批驳文章就能轻易弥合。它像一面无情的水镜,照见的不仅是影片里那个虚构的末世,更照见了现实中那些不愿被阳光直射的角落。
退朝的钟声显得格外滞重,百官心事重重地退出大殿,三娘独坐良久,方疲惫地阖上双眼。
“他呢?”她低声问。
女官小心翼翼回道:“夏帅一早便出城了,说是去昆明池查看水车工坊。”
三娘冷哼一声,未再言语。
而此刻,长、咸的各个角落关于那部电影的讨论,正如山火蔓延,其势远超庙堂之上的想象。
西市一家临街的茶肆二楼,几位穿着体面的士子围坐一桌,面前的茶水早已凉透。
“王兄,昨日……你可去看了?”一个青衫士子压低声音问道。
被问及的褐衣士子重重放下茶盏,茶水溅出:“看了!如何能不看?简直……简直是振聋发聩!以往读史,只见民不聊生四字,昨日方知四字背后竟是吃人!活脱脱的吃人!”
“慎言!”旁边一位年长些的书生连忙制止,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此等话题,不宜公然议论。”
“为何不能议?”青衫士子情绪激昂:“影片中所言,哪一桩不是历朝历代皆有之弊?贪官污吏,苛捐杂税,层层盘剥,最终苦的是谁?是你我这般寒窗苦读欲报效国家的士子?还是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黎民百姓?那不过是将这血淋淋的真相摊开罢了!若连议论都不敢,我等读书何用?”
年长书生苦笑摇头:“李贤弟,你年轻气盛,不知其中利害。此等言论,稍有不慎,便是杀身之祸。况且影片所言,终究是旧事演绎,岂可轻易与我朝类比?”
“类比?”另一名一直沉默的白面士子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冷意:“只怕未必需要类比。去岁关中雪灾,朝廷赈济钱粮,最终落到灾民手中的有几成?各地卫所兵额空虚,吃空饷、喝兵血者几何?这些,难道也是前朝旧事吗?”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你我心知肚明。”
茶肆大堂里,几个刚卸完货的力夫蹲在角落,就着劣酒低声交谈。
“那皇帝老儿,跟咱们县太爷一个德行!”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闷声道:“俺爹当年就是被剿匪的官兵抢了粮,活活气死的!官字两张口,说啥是啥!”
旁边一个年纪大些的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换汤不换药啊……俺年轻时逃荒,见过路边饿死的人,比戏里演的还惨……”
一番话,说得在座几人皆尽默然,茶肆角落里,一个看似普通商贾打扮的中年人,默默放下了手中的账本,眼神复杂。
与此同时,崇仁坊一座僻静的宅院内,几位衣着华贵的中年人也在密谈。此处并非崔、裴那般顶级门阀,却也是关陇集团中颇有势力的家族代表。
“风声太紧了。”一个面色焦灼的胖子擦拭着额角的汗:“市井间已有流言,暗指我等各家在漕运、矿税上的买卖……虽未点名,却叫人寝食难安!”
“何止流言!”另一个瘦高个阴沉着脸:“我得到消息,长孙那边已有动作,新政督察司的人像是闻到了腥味的野狗,怕是要借着这股风,拿人开刀立威!”
“都是那该死的电影惹的祸!”胖子恨恨道:“那魏帝,简直是疯了,疯狗!还有夏林……他到底想干什么?非要搞得天下大乱?”
“他想干什么不重要。”坐在上首,一直闭目养神的老者缓缓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重要的是我们该如何应对。此时妄动,无异于自投罗网。告诉下面的人,最近都收敛些,该补的窟窿尽快补上,该断的尾巴……果断些!绝不能让督察司抓住把柄。这阵风头,必须熬过去!”
而在皇宫大内,三娘看着暗卫新呈上的密报,脸色越发难看。
密报不仅记录了市井百姓愈发大胆的议论,更提及一些士子在文会中已开始探讨“君权民授”、“限君权、开言路”等昔日绝对不敢触碰的禁区。甚至有人将影片与新政推行屡屡受挫联系起来,直言阻力皆因“肉食者鄙,未能远谋”。
“狂妄!放肆!”三娘将密报狠狠摔在地上。
此刻整个李唐上下都是崩溃的,这是典籍里从来没有提到过的东西,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应对,所有人都只能看一步走一步,摸着石头过河。
而这一切风波的源头——拓跋靖,此刻却在住所里对着几名被电影技艺吸引而来的追星小妹儿唾沫横飞地讲解着他的“声画艺术”。
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甚至以此为傲,还跟那些小妹儿说自己下次要整点更狠的,要把五胡乱华给拍出来,让大伙儿都看看男男女女在一口大锅里上下翻飞的景象。几个小妹儿被景泰帝吓得花容失色,他却哈哈大笑起来,甚至还真的从箱子里拿出了“五胡乱华”的剧本放在桌上:“君无戏言,我说拍就拍,你们先看看,看看带劲不。”
另一源头夏林,则悄然出现在了长孙无忌的府邸书房。
没有寒暄,夏林直接切入主题:“咸阳商展,不仅不能停,还要办得更热闹。”
长孙无忌看着眼前气定神闲的夏林,心中波澜起伏。他自然知道不能停,如今咸阳汇聚天下目光,若因一场电影便仓皇收场,无异于向天下示弱。
“夏帅放心,”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商展照常。只是这汹汹舆情……”
“舆情如火,可炼真金。”夏林淡淡道:“光是下诏辩解,如同扬汤止沸。这个事对你来说不难吧?不过我就想问问小无忌,你是打算在历史书上留一面还是留三张?”
长孙无忌目光一凝:“夏帅的意思是?”
“若是想留一面,你就听老娘们儿的安排,她能力也不错,能够平息。”夏林看着他,眉头一挑:“但想留三张的话,你的手就要黑点了。你现在还不明白么?你没办法跟你舅父一样当世家的代言人,他们只是会把你当狗。”
长孙无忌心中一凛,他完全明白了。但此计风险极大,如同刀尖起舞,一个不慎,便是引火烧身。
“那我这就去安排。”长孙无忌紧了紧腮帮子:“还望夏帅可助我一臂之力。”
“还需要我么?”夏林停顿了片刻:“此时此刻,不正是君权最弱之时?”
长孙无忌眉头跳了几下,然后便匆匆离去部署,夏林独自站在书房窗前,望着长安城上空聚集的浓云。
怎么说呢,夏林搞事情真不算什么,真搞事情还他娘的得看拓跋靖。
此刻的大唐啊……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
快捷键: 上一章("←"或者"P") 下一章("→"或者"N") 回车键:返回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