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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屋
星河之上 第六百三十二章、一念生,万物灭
山洞幽深,寒潭寂静。
一老一少席地而坐。
沈星澜面色平静的看向沈伯渔,出声问道:“二爷爷,是什么机缘?”
“我且问你,你觉得自己现在修行状态如何?”
沈星澜沉默片刻,坦诚相告:“不进反退。”
其实他是不想说的。
让一个极其骄傲的人承认自己的失败,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可是,面前这个人是对他爱护有加的长辈,他没理由向他隐瞒。
再说,也隐瞒不了。
沈星澜很小的时候就觉得,二爷爷长了一双可以看透世间万物的眼睛。
在他的面前,所有心事和秘密都无所遁形。
沈伯渔了解他的心情,继续追问道:“是因为唐匪?”
“是的,因为唐匪。”
沈星澜咬牙说道。
这便是事实。
他出身显赫,资质过人。
打小便被冠以‘天才少年’、‘武道奇才’、‘一年一宗师,百年沈星澜’之类的称号,他也不负这些赞美,淬体御气通幽如意一路飙升高歌猛进.
对于其它修行者来说的一品一座山一境一重天的天堑,在他这里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容易。
一抬脚,便迈过去了。
然后,以十八岁之龄踏破山门,晋级宗师,世人瞩目。
这样的成就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足以骄傲自得。
可是,他偏偏遇到了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男人
争座师,抢女友,修为境界上更是后来者居上。
自己十八岁晋级宗师,人家十七岁就进去了。
他初来新星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御气境,自己一根小拇指都能够按死。
自己呢?
那个时候他是如意上品,一只脚已经踏入山门。
这怎么搞?
开挂了吧?
谁能干得过挂#逼?
丰城一战,更是把他打入深渊。
唐匪毁掉的不仅仅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内心世界。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寒潭疗养,身体修复了,内心却修复不了。
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让他雄心不再,壮志难酬。
甚至生出了‘恐唐症’、‘惧匪病’。
想着,反正有他在,自己终究会输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心里存着这样的念头,武道境界便有了‘阻碍’。
念头不通达,剑法便不够凌厉。
所以,这九九八十一天的禁地修行,他的修为境界不仅仅没有任何提升,反而有一定程度的后退。
他没办法再像以前那般英姿勃发,一往无前。
“因为失败?”
“因为失败。”
“因为你觉得自己打不过他,无论如何努力.都赢不了他?”
“是。”
既然已经说开了,那就没什么好隐藏的了。
这既是坦白,也是破罐子破摔。
沈伯渔看向沈星澜,沉沉叹了口气。
孩子的心态出了问题。
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他就会一直的消沉下去,最后泯然人海,沦为平庸之才。
沈家出个人物不容易,特别是对现在的沈家更是尤为重要。
可是,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不是说几句话灌几碗鸡汤就能够解决的。
他需要赢。
需要让他重拾信心。
“如果是以前,我认为你和唐匪能够五五开。不争一时之短长,争一生之胜负。而胜负往往在一念之间。”
“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你这边思虑过重,心绪受阻,想要在短时间内提升是不现实的。”
“唐匪那边则因为一场又一场的胜利而坚定道心,凝固神格。”
“他以无畏之心,对上你怯战之念,你更没有赢的希望。”
“对不起,让二爷爷失望了。”沈星澜沉声说道。
即便说着失望的话,但是眼神却是异常的冷漠。
万念俱灰,便是如此。
还有什么能够让他心神荡漾的呢?
“你不能再输了,你必须要赢。哪怕是先赢下一小场。”沈伯渔看向沈星澜,沉声说道:“仅仅依靠你自己的力量,是很难做到的。”
“所以,这也是我说要送你机缘的缘由。我要把我的力量借给你。”
沈星澜的眸子里闪过疑惑之色,出声问道:“如何个借法?”
“你也知道,我这辈子只修行一种功法,便是《北冥鲲息功》。”
“二爷爷有此神功,便可以横扫当世。”
“横扫谈不上,但是以一打一,我还真没惧怕过谁。”
顿了顿,接着说道:“《北冥鲲息功》需要以水为邻,以水为引,吞噬和吸纳海洋的力量为己所用。”
“这也是我终日海钓,几乎从来都不离开珞珈山的原因。珞珈山四面环海,是我天然的修行道场。”
“外界只知道《北冥鲲息功》玄妙神奇,却不知道它真正的奇特之处是可以将气海内的阴阳之气凝结成丹,以无形化有形。”
“龙有龙角,蛇有蛇胆,鲲鹏也有自己的元丹。”
“我要把这内丹给你,可助你在短时间内吞噬海量的阴阳之力,继而提升个人实力。”
“如果你能够潜下心来,仔细感悟,说不得咱们沈氏还能够再出一位大宗师。”
沈星澜看向沈伯渔,问道:“二爷爷把内丹给了我那你呢?”
“我?”沈伯渔苦笑出声,说道:“我一耄耋老头儿,还有什么可期待的呢?”
“不行。”沈星澜摇头拒绝,说道:“我想要的,我自会取。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不能要二爷爷的东西.”
“星澜,你听我说。东海一战,我被轩辕明镜和钟道陵联手合击,伤势极重。”
“即便在这鬼棺里面休养了大半年,每日以海洋之气来滋养,却仍然难以恢复如初,更不用奢望再进一步了。”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难以违背。我老了,身体只会持续衰败。”
“除非能够晋级那传说中的焚星仙游领域三境,可那是神之境,只听说过,没人见过.”
“原本我想要争一争,试一试,去看看那神仙的日子到底是怎么样的。”
“现在.他们斩断了我的武道机缘,让我只能止步于此。”
“星澜,你还年轻,还有无限的希望。只要你有信心,不气馁,以你的基础和天赋,就能够比我们所有人都走得更远。我相信你。”
“二爷爷,我不能要,我会自己努力”沈星澜的心境终于发生了一些变化,急声说道:“你给我一些时间,等我成为大宗师,那个时候,我们沈家就有两位大宗师。咱们携起手来,哪里还会有对手?”
沈伯渔轻轻摇头,说道:“如果是以前,我们有大把的时间让你成长。可是现在不行了来不及。”
“二爷爷”
“局势动荡啊。”沈伯渔抬头看向头顶,那里有一个洞口直达云霄:“明面上看起来,我们以钟天阙为傀儡,掌握着帝国正统大义的名份。”
“岐山那边兵多将广,四海之地,我们占据其三.”
“实际上,颓势已现,再没有力挽狂澜之举,沈家就要彻底的输了。”
“二爷爷,怎么会如此严重?就算局势再糟糕,只要爷爷手握重兵,我们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沈伯渔摇了摇头,出声说道:“这也不能怪你爷爷,他军伍出生,一辈子都在军队里面翻滚”
“他知兵,却不知民。更不懂治国经邦之道”
“又因为性子粗野,和那些文化人格格不入,也很难得到他们的真心帮助。”
“无论是商修林,还是盛景,都是宰辅之才.可是结果你也看到了,他们俩宁折不弯,宁死不屈。”
“史鸿川不通经济,苏贞烈老谋深算,只取利益,不担责任。”
“其它人要么才能不足,要么曲意逢迎,要么多边投注.没有一个是真心实意的为咱们考量的。”
“倒是唐匪那边,先得凤凰的公开站台,那丫头可比她那两个哥哥强多了,无论是处理政事的能力,还是胸襟眼界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上。”
说起凤凰,沈星澜的眼神有些黯然。
那是自己喜欢过的女孩儿,也是自己唯一想过要共度一生的伴侣。
可惜,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青梅竹马不敌天降,曾经亲密无间的朋友也变成了敌人
他们之间到底遭遇了什么?
哦,遭遇了一个男人.
第三者真可恨。
“又有秦鲁两家的全力支持,独山军改弦易辙,浴火军大败新投我们可以打出来的筹码越来越少了。”
“也正是因为局势不妙,你爷爷才会急火攻心,让人杀了盛景.这是一手臭棋啊。”
“盛景是文人标杆,君子典范,他把盛景给杀了,那些文化人不是更要恨沈氏到骨子里”
“再说,盛景眼里没有沈氏,却有国民。只要把他放在那个位置上,他就会全心全意为国为民谋福利,搞经济.”
“你把他给杀了,又找了一个能力远不如他的史鸿川上来,经济搞不好,老百姓手里没钱,他们是真会骂娘的?谁会支持你?”
“自古以来,逐鹿天下哪里只是战争胜败的事?还要安民之计,强国之策,缺一不可。”
“所以,我们拖不得,也不能再拖了。沈氏需要一剂强心针的注入.”
“星澜,为了我,为了你爷爷,也为了沈氏.就不要拒绝了。”
“这不仅仅是天大的机缘,也是天大的责任啊。”
沈星澜跪伏在地,对着沈伯渔重重磕头。
“星澜绝不辜负二爷爷厚望。”
“好,你且坐正,抱元守一。”
沈星澜立即坐直身体,双眼微阖,双手十指捏莲花手势,自然垂放在膝盖之上。
沈伯渔盘坐于山洞之中,深空之下,双目闭合如沉渊。
周身无风,衣袍却如浸深海般缓缓鼓荡、继而垂坠。
似铁一般的包裹着身体。
随着《北冥鲲息功》运转至极致,其身后虚空骤然坍塌。
并非黑暗,而是一片苍青到发黑的无穷无尽的‘空’,仿佛天空被硬生生剜去一块,填入北冥之渊的投影。
无人,无我。
无天地万物。
万流归墟!
一头巨鲸腾空而起,笼罩天地。
方圆百里内,云海如遇无底漩涡,化作奔涌的苍白巨龙,咆哮着倒灌入那片苍青之渊。
山间溪流挣脱河床,逆飞冲天。
林间晨露蒸腾,凝成亿万晶莹水线,皆被鲸吞般吸入沈伯渔身后的‘北冥虚影’。
珞珈山,方圆数百里,整片天地的水元之气被强行掠夺。
还在向着更遥远的海域蔓延。
沈伯渔的腹部透出明灭不定的奇光,左半身寒霜凝结,体表凝出幽蓝玄冰,呼气成雪。
右半身赤焰升腾,肌肤龟裂处透出熔岩般的金红,吸气灼空。
冰火泾渭分明,在脐下丹田处疯狂对冲、绞缠,形成一个急速旋转的太极混沌漩涡。
沈伯渔的身体就能成了一半是雪水一半是火焰的大熔炉。
以身体为鼎炉,以百年修行精血真元为药引。
炼丹。
一声巨响传来,万千阴阳之气炼化融合。
一颗非金非玉,非黑非白,表面流转着混沌星云纹路的‘混沌丹’悬浮在沈伯渔的气海。
丹成!
沈伯渔猛地睁眼,瞳孔化作旋转的混沌漩涡。
他并指如剑,点向身前闭目凝神的沈星澜眉心!
那颗混沌内丹离体而出,并未直线飞射,而是在两人之间拉出一条光怪陆离的时空通道。
通道内可见星辰诞生湮灭、沧海桑田变迁、阴阳二气衍生万物又复归混沌的玄奥景象。
内丹如一颗坠落的远古星辰,拖着长长的混沌尾焰,沿着这条‘星桥’,轰然撞入沈星澜丹田气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经历了白天和黑夜,走过了春夏秋冬四季.
珞珈山上,草木褪尽青翠,叶脉蜷曲。
竹海里面的竹子脆响如骨裂,咔嚓作响。
山石褪色,蒙上死灰。飞鸟坠地,走兽瘫软窒息。
一念生,万物灭。
丰城。
城主府,凤凰小院。
凤凰拉着盛心怀的手,挽留道:“姐姐,你就陪我住吧?我一个人住那么大的院子实在是太无聊了。有你在的话,咱们俩晚上还能喝喝酒说说话。”
盛心怀长长的睫毛剪动,眯着眼睛笑着,调侃问道:“你这是真心挽留吗?”
“当然了,这种事情还能有假吗?”
“我陪你睡也行,就怕睡到半夜的时候,有些采花大盗爬错了床摸错了人怎么办?”
凤凰强作镇定,辩解道:“哎呀,这里是城主府,安防可好了,怎么可能会有采花大盗呢?”
“那可说不准。千防万防,家贼难防。”盛心怀说话的时候,还故意朝着不远处装摸作样喝茶的唐匪扫了一眼。
“哪有家贼啊?我可是练过的,不管是什么贼,来了都会被我打成猪头。”
“就怕你舍不得打。”
“心怀姐姐”
“好啦好啦,我就是回去陪我爸妈住几天,不然他们又怀疑我躲在外面喝酒虽然这是事实。”
“再说,大家住得那么近,你想我的时候,招呼一声就行了。”
“那好吧,我想你的时候就去找你。”凤凰很是依赖的说道。
盛心怀摸摸凤凰的脑袋,说道:“那我走了。”
走了几步,突然间转身,说道:“友情提醒一下,你们的动静最好小一些,我睡眠浅,怕被你们吵到了。”
“盛心怀”
盛心怀大笑而去。
等到盛心怀离开后,唐匪生气的说道:“人与人之间就没有一点儿信任吗?这里是城主府,戒备森严.怎么可能会有采花大盗?”
凤凰剜了唐匪一眼,说道:“说话的时候,能不能把你的手拿开?”
“啊?我的手怎么在你手上?你什么时候把我的手拿过去的?”
凤凰靠在唐匪的怀里,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盛姐姐这次过来,我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是吗?哪里不对劲儿了?”唐匪惊讶的问道。
凤凰狠狠地在唐匪腰间嫩肉上掐了一计,生气的说道:“明知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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